瘾

群星在世界的尽头等我。

@提奧同學 这歌哪是让人睡觉的hhhhhhh

Space Song撑开脑洞。不连贯的点，有空再填。

1

一艘宇宙飞船。一个特赦死刑犯。一位军官。

一百三十六年后到达目的地。

在那里他们将种下有序世界的种子。

2

人类的命运成了生存下去的意义。极度的无聊被陈词滥调装扮得伟大，也的确伟大。

说起来要是没有司马，曹丕更愿意被判死刑。

死亡是无意识的孤独。有意识的孤独似乎更可怕。

3

一人休眠，一人值守。每三个月交班。

曹丕十分珍惜三个月一次的两人晚餐——从期待程度和丰盛程度来讲，姑且算是晚餐——他抓紧每一个机会说话。食物碎屑，包装袋颜色，断掉的铅笔头尖端的形状，每一个在地球上不会被注意的普通事件，他都能滔滔不绝老半天。

4

“你又掉头发了。我们交班三十五次，你有三十二次都掉了。”

5

所有有机物都会被收集。这座孤岛上没有无用之物。他们掉落的东西会被分解，之后合成水、空气与食物。他和他互相呼吸并食用对方的身体。而在更高层面上，他们互相喂饱彼此的魂灵。

6

孤独是最频繁的饥荒。

7

“这是第十九次提醒你。把指甲扔有机回收箱。”

“我以为它们是无机物。”

曹丕委屈。

它们坚硬干燥，不像是活的东西。

生命应该是柔软的。像司马的呼吸一样柔软，还要像司马的声音一样潮湿。

8

他们互相写东西。这件事是曹丕发起的。

为了治疗孤独，每艘探险船都默认安装了海量的文学艺术作品。接班之后第七小时，司马例行公事呼出巴赫的音乐，打算读两小时阿加莎克里斯蒂就去睡觉。打开之后越读越不对劲，翻到结尾发现作者署名是曹丕。最后一页上还附着一句手写体：

“献给你。猜出凶手是谁了吧？”

笔锋遒劲，看上去丝毫没有休眠导致的肌肉萎缩骨质疏松。

可以想见他为了写好这几个字，不停在健身房锻炼，还反复擦掉重写。

9

当为这类小确幸付出努力的时候，曹丕才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拯救人类什么的太伟大了。他只想做个小人物，拥抱那些触手可及的东西。

当然，要是在拥抱中顺手拯救了人类，他也不介意。

10

孤独是巨大的蓝色睡眠舱。

躯体是自欺欺人的壳。它将孤独分为两部分，一个叫司马，一个叫曹丕。

有时候他们浑然一体，以至于曹丕说不清是司马虚构了他，还是从他幻想中长出了司马。

这是件可怕的事。

他们凭什么确认自己的真实性？如果没有其中一人，另一人就不复存在。 

他们到底谁才是存在的那个？

11

“第一百三十次换班之后，我大概会死。”

“我们还能做九十七次。”

第四十二次交班，他们用最近的距离拥抱了。

然后曹丕沉沉睡去。

司马坐在椅子上发抖，巴赫也不能让他平静下来。

他打开曹丕写的东西。

是诗，也是悬疑小说，还是26个正字。下面附几行歪歪扭扭的话。

你猜

我会在哪个

正字

对你表白？

12

曹丕兴冲冲打开系统，失望的发现司马没有勾出任何一个正字。

只有一句话。

“头发也是有机物。”

他从控制台上捡起几根司马的头发，扔进黄色的箱子里。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有机回收箱是绿色。

13

司马睁开眼睛，没看到曹丕的脸。

他喊了几声，一片死寂。

来到控制室，他看到曹丕仰头靠在座椅上，安静得像是进入了永恒的睡眠。

14

“嗳别打脸，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等等，别关门，我们的换班炮还没打。”

15

“把有机回收箱拿来。”

“不要。我要让它们留在你里面。”

“拿来。”

“不要嘛。”

“我要吐口水。”

“我给你接着。”

16

星际航行，物质珍贵，厉行节约。

司马把这个提醒曹丕对着有机回收箱剪指甲的标语牌回收了。

17

新的标语牌上写道，“不要爱上一个人类”。

人类太脆弱，随时可能死掉。

18

“我爱你。”

发生于第十三个正字的第四画，司马在换班炮中失神的时刻。

曹丕将它载入这五千立方米蓝色世界的编年史。

司马又悄悄擦掉了。

19

孤独不可怕。

可怕的是你曾经以为自己不孤独。

20

曹丕写道，我给你写十几万字，你就回一句话。

我再也不给你写了。

绝笔。

21

司马就给他写了一篇七千字的流水账。

没思想没文采，单纯回忆地球上的童年。动画片，最爱的零食，班主任，总是排队的厕所，写不完的寒假作业，零零碎碎没完没了，放在地球上是垃圾，放在这里就是珍宝。

22

曹丕如饥似渴读着宇宙边缘二分之一的人口的生活史，然后在旁边写了一篇长达十万字的读后感。

末了又像往常一样手写几句骚话。

爱字的那一捺老是写不出深情。曹丕反复擦了重写。

满意之后曹丕就把编年史写完，中间空出一段准备填上司马的反应。

23

第十五个正字的第二画。

司马看见光屏上写着我爱你。曹丕趴在控制台上，安静得仿佛死了一般。

这回他没开玩笑，两件事情都没有。

24

头发和指甲都是有机物。

司马把曹丕放进绿色箱子。

司马删掉所有交流记录。

正字组成的编年史消失了。

爱的灵魂和身体都被回收了。

孤独就不那么可怕了。

25

世界失去了一半人口。

另一半人口在沉睡中向着目标飞去。

26

可能是一百年后，也可能就在第二天，司马到达了目的地。

世界的尽头原来这么近。

他如约种下了有序的种子。

人类和他们的宇宙是否被拯救，他不再关心。

也许他早在漫长的沉睡中死去。他不感到孤独，也不难过。

27

他漂浮在虚空中。

组成曹丕的原子现在是他的一部分。

其实他也分不清哪些是他自己，哪些来自曹丕。

那就不分了吧。

宇宙怀抱着他们。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睡去了。

晚安。